国际油气公司以碳中和为目标调整发展战略
作者：张晓峰 白云 骆红静
为实现2015年12月巴黎气候变化大会上达成的“全球平均气温较前工业化时期上升幅度控制在2摄氏度以内”的长期目标，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表示，全球需在2050年前实现二氧化碳净零排放（碳中和），2067年前实现温室气体净零排放。
目前，全球大部分国家计划在2050年前实现碳中和目标，但各国推进速度存在较大差异。欧洲和美国分别在1979年和2007年实现碳达峰，碳排放量呈逐年下降趋势。2020年11月，欧盟27国领导人就更高的减排目标达成一致，决定到2030年欧盟温室气体排放要比1990年减少至少55%，到2050年实现碳中和，并制定相关法律条款。美国在经历特朗普政府的反复后，于2021年2月重新加入巴黎协定并恢复2050年前实现碳中和的承诺。但是发展中国家碳排放普遍处于快速增长期，距离实现碳中和仍有较长的路要走。
双碳目标深刻影响全球油气行业发展
各国纷纷提出双碳目标，对能源消费和结构转型、二氧化碳和温室气体减排的速度和力度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必将促进全球能源结构加快转型和升级，深度引发全球油气供需两侧的结构性变革。
全球石油需求达峰时间提前。双碳目标公布后，有望推动中国石油需求达峰时间提前至2025年，这也将促使全球石油需求达峰时间从2030年后提前至2030年以前。BP预计全球石油需求在21世纪20年代中后期达峰；行业咨询机构雷斯塔能源预计，由于全球致力于推动低碳能源转型和新冠肺炎疫情的持续影响，全球石油需求将在2028年达到1.02亿桶/日的峰值，比此前预计的2030年提早两年。国际能源署之前预计全球原油需求将在2030年达峰，但2020年以来，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加上电动汽车等低碳产业的日益兴起，全球原油需求可能已在2019年达峰。
交通运输业低碳化将加速中长期石油需求下降。欧美多国已经公布了2025~2040年间禁售燃油车的计划表，中国也在持续鼓励新能源汽车发展，部分地区也开始对传统燃油车实施更为严格的限制措施，新能源汽车成为不可逆的发展方向。伴随新能源汽车技术的不断发展，其对燃油需求的替代将愈发明显，叠加疫情带来居家办公和出行习惯的改变，长期看石油需求在经历一段平台期后，将保持下降趋势。BP2020年全球能源展望中预计在净零碳排放情景下，到21世纪30年代中期，石油需求将降至2018年水平，到2050年下降3000万桶/日，下降主要集中在发达国家和中国。
天然气作为向非化石能源转换的过渡能源仍将保持增长趋势。双碳目标下，非化石能源，尤其是可再生能源，未来将成为能源供需结构基石，但是完全替代化石能源仍需要一定的时间，需要中间路线进行过渡。从能源属性看，天然气相对煤炭、石油的碳排放压力小，是化石能源向非化石能源过渡的最优选择，远期看将面临可再生能源的替代。BP2020年全球能源展望中预计在快速转型情景中，随着中、印及其他亚洲国家的经济发展，逐渐从煤炭转向天然气等低碳燃料，促使全球天然气需求在未来15年里保持相对稳健的增长趋势，之后将呈下降趋势，到2050年，全球天然气需求将回落至接近2018年的水平，约4万亿立方米。
炼油行业面临转型升级压力，向炼化一体化方向发展。受短期内新冠肺炎疫情以及液体燃料需求下降和替代原料竞争进一步加剧的影响，炼油行业前景不容乐观。BP2020年全球能源展望中预计，在快速转型情景中炼厂原油加工量将不会完全恢复到新冠肺炎疫情前水平，到2050年，炼厂原油加工量将降至不到2018年水平的一半，降幅超过4,500万桶/日，炼厂关停主要集中在发达经济体，尤其是欧洲、亚洲的经合组织成员国和北美部分国家。全球炼油能力过剩加快炼厂由燃料型向化工原料型转型，特别是加快发展高附加值、精细化、功能化等化工产品供应，成品油收率将进一步下降。当然，石化企业也涉及碳排放，其中，规模化、一体化的炼厂因为能源利用效率提高使得碳排放强度相对较低；另外，炼化企业在大力推进清洁技术改造实现清洁生产，淘汰高耗能、高排放、高污染的落后装置同时，仍需突破一批高效节能、安全环保、资源循环利用的关键技术才能为碳减排作出更加有益的贡献。
国际油气公司积极推动“净零”排放目标实现
应对气候变化对国际油气行业需求趋势也产生了重要影响。为实现全球升温控制在2摄氏度以内的目标，全球碳排要低于10万亿吨。据国际能源署估算，如果不采取有效措施，全球近三分之二的化石能源储量将不能开发，油气行业面临深刻转型压力。国际油气公司以实现“净零”排放为目标，正在积极调整战略发展方向，采取一系列措施应对双碳政策、全球经济结构转型及疫情对油气行业的深刻影响。
欧美石油公司近两年提出了“净零”碳排放目标。自2015年巴黎协定签署以来，欧洲各国环保政策力度持续加大，丹麦、荷兰、英国已相继发布本国的“净零碳”法案；2020年3月，欧盟公布了《欧洲气候法》草案，标志着欧盟将应对气候变化的政治承诺付诸立法。在日益严格的政策指引下，主要石油公司纷纷制定零碳排放目标。2019年12月，西班牙石油公司雷普索尔在油气行业率先发布2050年“净零”碳排放目标，随后BP、壳牌、挪威国家石油公司、埃尼、道达尔等欧洲石油公司先后宣布2050年实现“净零”碳排放战略目标，美国康菲石油、西方石油公司也宣布力争2050年实现“净零”碳排放，实施低碳新战略。
为应对双碳目标带来的挑战，欧美主要石油公司通过调整战略方向、削减油气产量和炼厂产能、加大可再生能源和氢能的投入、降低油气行业价值链上排放水平、发展碳移除技术等举措，推动能源行业绿色低碳发展，支持巴黎协定及其气候目标的实现。
短期看，欧洲公司主动缩减投资和生产，美国公司优化资产结构应对低油价、疫情及双碳目标的挑战。欧洲油气公司持续削减油气投资及产出。以BP、壳牌、道达尔、埃尼、挪威国油为主的欧洲石油公司通过大幅度缩减化石能源的投资和生产，剥离非核心和高碳资产，削减油气产量和炼厂产能。2020年8月，BP公布10年发展战略，油气产量降幅超过40%，炼厂产能降幅达30%，并出售全球化工业务，在业务布局上，转向需求增长潜力更好的亚太地区，加强拓展印度成品油市场业务；壳牌计划通过削减油气勘探和生产项目资本支出，将上游油气业务削减40%，2020年先后出售了美国阿巴拉契亚页岩气资产、宾夕法尼亚上游油气资产及海恩斯维尔页岩区块，并出售全球约一半的炼油资产。
美国油气公司持续优化资产结构。以埃克森美孚和雪佛龙为主的美国油气公司仍看好油气行业，抓住低油价时机，通过收购优质油气资产持续优化资产结构。2020年，雪佛龙出售阿塞拜疆的非核心油气资产，收购美国二叠纪盆地和科罗拉多州的优质页岩气资源，以及东地中海的利维坦气田的使用权；埃克森美孚出售马来西亚资产，退出英国北海区块，筹措巨资大力发展圭亚那海上勘探开发项目，并收购埃及两个海上天然气区块。
国家石油公司积极调整下游布局。沙特阿美为提高下游产业运营效率，增强全产业链竞争力，重组公司下游业务，2020年以690亿美元完成了沙特基础工业公司70%股份的收购，并计划收购印度信实炼油和化工业务股份，加大在亚洲市场的化工投资。
中长期来看，欧洲油气公司逐步向综合能源公司转型。国际油气公司通过发展战略方向的调整，加快由油气供应为主导向综合能源公司的转型。持续提升天然气供应比例，道达尔提出2035年天然气产量占比达60%，壳牌提出2030年之后天然气占比达75%。大力发展可再生能源发电和加大低碳业务投资，道达尔宣布到2025年新能源发电装机规模达25GW，2040年低碳电力销售额将占公司销售总额15%～20%；BP在低碳业务方面投资近10亿美元，提高太阳能领域的投资、组建生物燃料和生物能源合资公司等，继续扩大在氢能产业的投入，到2030年，核心市场份额提升到10%。
美国公司转型速度较慢，对新能源业务发展不积极，认为新能源能否全面替代化石能源还存在一定不确定性，主要推动传统油气业务去碳化。资源国国家石油公司也在开展低碳转型步伐，尝试风力发电、太阳能发电等可再生能源业务，但整体推进力度不大。
提高生产过程中的低碳化水平，降低生产运营排放。国际油气公司通过加大新技术、新装备的使用力度，提高火炬气、伴生气等资源利用效率，降低生产过程能耗;开展生产过程的燃料替代，通过电气化手段降低生产碳排放，将海上平台的电力来源改为使用岸电或海上风力发电，显著降低生产过程中的碳排放总量和排放强度。在甲烷排放管控方面，减少计划性和逸散性甲烷排放，普及在线监测技术，对生产过程中甲烷逸散进行实时监控和修复，降低排放量。
大力发展碳移除技术，抵消无法避免的温室气体排放。实现碳中和愿景还需要借助二氧化碳捕集、利用与封存（CCUS）技术和林业碳汇等碳移除技术。目前各油气企业都积极推进CCUS技术的进展，油气行业气候倡议组织（OGCI）将CCUS技术作为其重点行动方向之一。挪威国油获得海底大陆架碳捕集存储项目许可，计划从陆上设施接收二氧化碳，注入并永久保存到海底，以减少大气中的碳排放量；雪佛龙启动全球最大的碳补集和储存项目，把捕获的二氧化碳注入其高更LNG项目位于西澳大利亚海域的岛下深层储集层，并积极投资碳捕获初创企业；埃克森美孚研发碳捕捉材料，计划投资30亿美元用于低碳减排技术，并推动相关技术的商业化运营。由于天然气制氢也会产生大量的二氧化碳排放，因此碳捕集、运输和储存等基础技术及设施的发展也将助力氢能产业链开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