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金蓝海——国际石油公司深水业务发展之道
编者按：近年来，拓展深水油气勘探开发业务已成为国际石油公司的核心战略，埃克森美孚、埃尼等石油公司在深水勘探开发、工程技术与装备制造等领域都有了长足的发展。《中国石油报》10月11日第8版《国际能源》聚焦埃尼、巴西国油、埃克森美孚深水业务的探索。
“双勘探”模式助力 热点领域低成本发现
随着陆地和浅水常规油气勘探难度的增加，国际石油公司纷纷实施战略转移，深水成为油气储量发现的重要接替领域。8月22日，意大利埃尼公司宣布在塞浦路斯以南2287米水深发现克洛诺斯（Cronos）气田。这也成为埃尼公司继埃及Zohr气田和塞浦路斯Calypso气田之后，在东地中海生物礁勘探的又一重要发现。据埃尼初步估算，克洛诺斯气田天然气储量708亿立方米，随着对该地区进一步评价，预计可以获得更多的天然气储量。
埃尼早在上世纪60年代就开始积极参与深水业务布局，截至2021年底，通过自主勘探发现了8个深水大油气田，可采储量24.8亿吨油当量。在接近半个世纪的发展历程中，埃尼公司从跟随发展起步，逐步开始担当作业者，深水自主勘探实力显著增强，在东非和东地中海的区块取得重大发现，创造性地提出并成功实施了“双勘探模式”。这对我国石油公司海外业务的发展也有一定借鉴意义。
从跟随到快速发展，深水自主勘探获系列突破
1965—1980年：跟随发展阶段
本阶段，埃尼公司以跟随勘探为主，其作业者区块及油气发现位于邻近本国的东地中海深水领域。1968年，埃尼跟随菲利普斯公司（Phillips）进入印度尼西亚，以非作业者身份签署了第一份协议，正式开启海外深水勘探。20世纪70年代，埃尼共获得39个深水勘探区块，主要分布在大西洋两岸、环印度洋、东地中海等深水领域，权益面积近7万平方千米。其中作业者区块6个，位于利比亚、埃及和土耳其深水领域，权益面积约6000平方千米，但自主勘探获得油气发现十分有限，仅在利比亚海域发现2个大型和1个中型油气田，可采储量3.4亿吨油当量。
1980—2005年：缓慢发展阶段
随着深水勘探信心的提升，埃尼开始逐步加大作业者区块的获取和新领域的开拓力度，但勘探成效甚微。在勘探领域布局上，除了加强大西洋两岸、环印度洋、东地中海等深水领域外，埃尼开始进军美国墨西哥湾深水领域。虽然埃尼积极开展深水勘探，但自主勘探成效并不理想，23个油气田可采储量仅2亿吨油当量。
2006年至今：快速发展阶段
随着埃尼2006年钻探业务的重组、地质认识与地球物理技术的提升，其深水自主勘探实力显著增强，在环非洲地区获得一系列突破。埃尼在环非洲地区发现41个深水油气田，占其全球深水发现总数的68%；可采储量合计26.2亿吨油当量，占比高达94%；其中深水大油气田6个，可采储量21.8亿吨油当量。
埃尼通过对东非莫桑比克深水盆底扇和东地中海生物礁气藏的精细刻画，分别在2011年和2015年发现Mamba气田和Zohr气田，可采储量分别为1.43万亿立方米和6124亿立方米。两个气田储量占埃尼深水总储量的59%，带动区内类似成藏组合的勘探潮流。尤其是在东地中海地区，埃尼针对埃及Shorouk深水区块早期二维资料地震反射异常体开展攻关处理，认识到可能存在白垩系—中新统生物礁建造，并通过新采集三维地震精细刻画生物礁，获得Zohr整装气田发现。其后埃尼迅速在塞浦路斯海域获得4个深水区块，在此寻找类似生物礁气藏，区块权益面积1.02万平方千米。
重要经验与启示
坚持自主勘探，大胆布局深水勘探领域。油气资源储备是油公司可持续发展的基础，油气自主勘探是保持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动力。埃尼自1968年开展深水油气勘探，其自主勘探程度稳步提升。即使在1970—2010年间，埃尼“走出去”自主勘探储量发现与其获取的区块数量/权益面积呈倒挂现象，也未能影响其坚持布局深水勘探的信心，可谓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争当区块作业者，勘探成功后转让权益获利。2013年，埃尼公司首次在莫桑比克海域4区探索实施“双勘探模式”，可概括为两点：一是积极开展前沿领域的风险勘探，以发现大油气田为首要目标；二是在取得油气大发现之后，将所发现的油气可采储量货币化，有限度地出售区块权益（保留作业者身份），快速获取大量现金流。
埃尼2006年以来在环非洲深水领域大量获取作业者区块，55个深水作业者区块数量虽仅占其全球深水区块总数的15.2%，但权益勘探面积占比高达50.6%。对于作业者区块，埃尼拥有勘探决策权及勘探突破后灵活转让权益权，例如通过对莫桑比克4区和埃及Shorouk区块四个大气田陆续转让权益，在2013—2018年的勘探阶段就赢得约100亿美元的收入，成为业界公认的“双勘探”模式典范。
埃尼公司环非洲深水区块统计图 数据来源：IHS Markit
勘探一旦突破，批量布局形成规模效益。对于油公司而言，某一领域一旦获得勘探突破，便可成为公司的核心探区，通过快速布局周边地区可形成连片勘探开发，以降低开发成本，向核心产区目标迈进。埃尼在埃及获得Zohr气田后，迅速布局塞浦路斯深水区块，并相继获得Calypso和Cronos气田发现，可采储量1425亿立方米。此外，埃尼2017—2019年在西非科特迪瓦深水获得4个深水勘探区块，2021年发现Baleine大油田，与此同时又迅速获得3个深水区块。埃尼通过大批量获取深水勘探区块，力争形成勘探开发一体化的规模效应，达到降本增效的目的。
油公司紧跟热点，快速抢占周边区块。埃尼在东地中海获得勘探发现后，塞浦路斯于2017—2019年开展区块招标活动。基于生物礁新认识，其他国际石油公司如埃克森美孚、道达尔能源纷纷快速抢占塞浦路斯以南深水区块，并陆续取得勘探突破，使东地中海生物礁勘探成为继以色列渐新统—中新统塔马尔（Tamar）浊积砂体之后新的热点勘探领域。
研发关键技术，助推环非洲天然气大发现。埃尼将环非洲深水作为其核心勘探领域，并通过对R&D部门的持续投资形成地质与地球物理技术组合，包括地球物理成像技术、盆地模拟、3D重力流、3D深水曲流河道系统建模、3D地质建模、3D正演模拟等行业领先的软件/技术，为2011年以来的环非洲一系列油气勘探大发现奠定基础。（作者窦立荣为中国石油勘探开发研究院党委书记、副院长；刘小兵为中国石油勘探开发研究院高级工程师）
保持战略定力 聚焦核心领域
全球深水油气资源丰富、探明率低、潜力巨大，拓展深水油气勘探开发业务是国际石油公司的核心战略和发展的必然选择。2019年，壳牌深水油气产量占油气总产量的31%，bp、雪佛龙、道达尔能源为20%左右，埃克森美孚为12%。然而，随着圭亚那深水区块不断开发，未来10年埃克森美孚深水产量将实现快速增长，成为仅次于壳牌、道达尔能源的全球第三大深水油气生产商。
埃克森美孚长期引领全球深水油气重大发现。世界上第一个深水大油气田是1969年由汉伯尔石油与炼制公司（属埃克森）在美国的文图拉盆地发现。
21世纪以前，埃克森美孚的深水业务主要分布在欧洲北海和西非海上。在欧洲，该公司连续获得了一系列高质量的深水资产，如北海挪威部分的Aasgard B、北海英国部分的Shearwater。在非洲，埃克森美孚在尼日利亚、赤道几内亚和安哥拉等国海上发现大油气田，其中在安哥拉海上15和17区块发现油气超过75亿桶油当量。
近年来，埃克森美孚聚焦于巴西和圭亚那海上深水油气。该公司2013年首次通过竞标获得巴西两个深水区块，2018—2019年大举进入巴西深水领域，仅这两年就获得约20个区块，充分体现了其对巴西深水油气勘探潜力的信心和加大深水油气勘探开发的战略。2021年，埃克森美孚和Equinor等合作伙伴宣布，将共同开发价值80亿美元的巴西超深水Bacalhau油田。该油田将由Equinor运营，预计将在2024年首次出油。当前，埃克森美孚正在巴西海上一个新区域勘探，如果勘探成功，这将是其作为运营商在巴西首次发现石油。
在圭亚那，埃克森美孚1999年获得斯塔布鲁克（Stabroek）区块，由于圭亚那与苏里南/委内瑞拉的领海争端，其勘探一度停滞长达8年。2009—2014年间，壳牌入股斯塔布鲁克区块后又退出，埃克森美孚不愿独自承当风险，赫斯和尼克森（2012年被中国海油收购）两家公司入股。
经过长达16年的坚守，2015年，埃克森美孚取得圭亚那盆地深水首个勘探突破，在斯塔布鲁克区块发现储量2.5亿吨。自此以后，该公司在斯塔布鲁克区块持续突破，累计获得超25个油气发现，可采资源量近110亿桶油当量，勘探成功率接近80%。与此同时，埃克森美孚对斯塔布鲁克区块的开发也在逐步推进。2020年12月，Liza一期获得产量12万桶/日，二期也于今年2月按计划实现产油，并预计年底前实现日产油22万桶。第三个开发项目Payara和第四个开发项目Yellowtail已作出最终投资决定，分别计划于2024年和2025年投产。预计到2026年，斯塔布鲁克区块石油产量将超过75万桶/日。
回望埃克森美孚深水油气业务发展历程，剖析其发展策略，可为国际同行深水油气勘探开发带来一些启示。
第一，与合作伙伴联合勘探开发，共担风险。在巴西深水领域，埃克森美孚选择与Equinor和墨菲石油公司等合作。在圭亚那，埃克森美孚在壳牌退出后，寻找新的合作伙伴赫斯和尼克森。深水油气项目具有高投入、高风险的特点，单独一家石油公司很难全揽从区块获取、勘探发现到开发投产全过程，多家石油公司联合作业、共担风险已成为项目管理、运作的普遍模式。
第二，新技术研发应用有效提高勘探成功率。埃克森美孚在圭亚那海上持续获得发现是新技术研发应用的直接结果，新技术使得斯塔布鲁克区块钻井成功率大大高于行业平均水平。例如，其全波地震反演技术帮助识别油气藏。由于环境的特殊性、系统的复杂性，深水油气勘探开发极大地考验着石油公司的技术水平，掌握深水相关技术是成功的关键。
第三，保持战略定力，更加聚焦核心领域。1999年签订斯塔布鲁克区块合同后16年时间里，埃克森美孚不厌其烦地进行了数次地质研究和前景分析，这期间至少发生三次全球性石油危机、两起领土争端，并且钻了一系列干井，但其始终保持战略定力，最终获得成功。2015年以来，埃克森美孚更加聚焦圭亚那和巴西深水领域，不断加大投入。2021年，其退出加纳的深水石油勘探项目，出售黑海深水天然气项目权益。
第四，提高建产效率，压缩投资回收期。埃克森美孚的专有油藏模拟技术加强了项目规划和开发，并有助于在开发的多个阶段发挥协同效应。Liza一期开发项目于2019年12月首次开采石油，距离首次发现不到5年，大约是此类规模项目从发现到首油平均时间的一半。（记者 李小松）
技术创新驱动盐下层 油气产量创新高
巴西约90%以上的石油储量位于海上油田，是拉美地区最大的石油生产国，尤其是巴西盐下深水油田被认为是新千年以来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发现。这其中，巴西国家石油公司（以下简称“巴西国油”）发挥了关键作用。
在过去10余年间，巴西国油在深水开发方面经历了国际油价下跌及金融危机等一系列挑战，但得益于技术创新、专注核心领域，以及开放式合作，巴西国油一次次逆境突围，产量持续稳步上升，开发成本不断降低，已成为深水勘探开发领域的领跑者。
技术创新是巴西国油深水油气勘探开发成功的关键驱动。其技术发展路径可以归结为战略跟随、自主创新、扩大优势三大阶段。该公司在成立之初，以油田开发和进口原油加工为主，油气勘探开发技术落后。由于自身技术能力薄弱，巴西国油主要实施技术跟随策略。该公司于1963年成立了研发中心CENPES，通过引进、吸收国外先进技术，研发适应本国条件的新技术，在集成地质建模、盐下油田安全高效钻井、深水生产系统等方面取得较大进展。
自1986年起，该公司实施了对其海上超深水技术发展起到关键作用的“深水油田开采技术创新和开发计划”，分三步走帮助巴西国油跻身全球少数几个拥有超深水勘探开发和工程作业管理能力的国家石油公司行列。第一步，PROCAP 1000计划，形成1000米水深的开发能力；第二步，PROCAP 2000计划，形成2000米水深的开发能力；第三步，PROCAP 3000计划，形成3000米水深的开发能力。在计划实施过程中，巴西国油与供应商共同研发更深水商业开采所需的关键技术及设备，不仅与其他作业者分享技术、共同补齐短板，还向高校等科研机构提供经费获得技术成果。通过充分吸纳外国同行、上下游合作伙伴、高校、研究院所等的技术优势及经验，其超深水油气勘探开发能力得到快速发展。
此后，在具有一定技术优势的基础上，巴西国油积极开展前沿项目研究，培育下一代深水开采技术；同时采用技术转让、技术交换等方式，用自己的技术优势吸引其他国际石油公司进行合作。经过数十年的精心布局，巴西国油为其技术创新培育了融合国际及本土供应商、服务公司、国际石油公司、学术机构的良好生态圈。该公司开采和生产负责人索朗热·格德斯说：“我们在盐下层取得的成果是研究和创新的成果。40年前我们将海洋钻井技术带到了坎波斯盆地，将那里变成了一个真正的露天创新实验室。”
专注核心领域是巴西国油在深水油气领域地位稳步提升的重要支撑。近年来，巴西国油坚守油气龙头地位，持续加大国内勘探力度、积极推动本土资源对外招标与开发进程。特别是新冠肺炎疫情叠加能源转型的近两年，该公司更是持续剥离非核心资产，集中精力开发其盐下业务。2020年11月，该公司宣布出售巴伊亚的28块陆地油田；2021年7月，与3R石油近海公司（3R Offshore）签署了一份合同，出售其在Campos盆地Papa-Terra油田的全部股份；2021年12月，又以11亿美元的价格将巴西境内Sergipe盆地的一组生产油田和综合设施出售给西班牙的Carmo能源公司；今年6月，将其在Golfinho和Camarupim深水油田的全部股份以7500万美元的价格出售给挪威的BW能源公司。
与此同时，巴西国油进一步加大对盐下层油田的投资力度。2021年11月，该公司宣布计划在2022—2026年间投资680亿美元，其中84%即573亿美元将用于勘探和生产，而深水盐下地区将获得该金额的67%。
开放式合作是巴西国油在深水油气舞台大放异彩的坚强保障。1998年全面开启的巴西石油改革，成为巴西国油乃至整个巴西石油行业的分水岭。自此之后，巴西国油正式张开双臂，欢迎外资和技术引进。一方面，积极利用国家有关政策扶持，加强与国际先进石油公司或工程公司合作。数十年来，70多个国内外公司参与了巴西的石油勘探。道达尔能源、埃克森美孚和壳牌等国际石油公司均参与了巴西近海的油气项目。2021年，Equinor及其合作伙伴对继续开发桑托斯盆地的巴卡劳油田作出了最终投资决定，同时表示正在寻求加大该领域的活动；今年4月，壳牌和道达尔能源分别在巴西近海的桑托斯盆地获得了6个和2个海上勘探区块。
另一方面，巴西国油还利用其深水勘探采油的优势，积极到国外投标参与石油勘探开采，曾先后在安哥拉、玻利维亚、哥伦比亚、厄瓜多尔、美国等国家布局了油气开采项目，将业务拓展到全球市场。例如，在玻利维亚，该公司在位于Tarija省的San Alberto、San Antonio等地区开展业务，并且以100%的股份在Camos Colpa Caranda地区进行生产；在哥伦比亚，巴西国油在Tayrona区块担任作业者，并且于今年7月确认在该区块的Uchuva-1勘探井获得了新的天然气发现。（记者 马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