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叠加低油价，看国际大石油公司如何调整经营策略

2019年国际油价中位振荡运行，供需相对宽松，国际大石油公司表现总体稳定。

从上游看，五家国际大石油公司油气产量保持连续6年增长，合计同比增长3.5%，主要是北美页岩油气产量快速增长贡献（除道达尔外，四家国际大石油公司已成为北美二叠纪盆地的超大作业者，去年合计产量超100万桶/日）。

从下游看，原油加工量及油品销售量出现双降，合计同比降4.8%和1.4%，主要受炼厂开工率下降，设备检修维护及终端业务剥离等影响；化工品产量实现较快增长，合计同比增长近5%，主要是壳牌、埃克森美孚和雪佛龙在亚太和北美地区的化工品产量快速上升。

从投资看，国际大石油公司实际资本支出小幅增长，合计同比增长2.1%，其中上游投资同比增长3.6%（埃克森美孚、雪佛龙加大了对北美非常规资产的投资、道达尔增加了对LNG和新能源的投资），下游投资同比大增25.3%（除BP外，四家公司同时加大了对现有炼厂的升级改造和对亚太、北美等地区新建化工产能的投资力度，且投资增幅均超过20%）。

从效益看，呈现明显下滑趋势，在WTI和布伦特原油期货均价同比分别下降12.1%和10.5%的情况下，合计营业收入和净利润分别下降8.8%和40.3%，其中上游和下游利润分别下降37%和30.2%，为近年首次同步下滑。

近期国际大石油公司经营策略调整与2014年上一轮油价下跌相比，反应更迅速，应对更稳健、主动，这既有2014年以来稳健发展打下的基础，也是近年加速优化全球资产组合，加快能源转型等不断提升抗风险能力的结果，典型做法主要有：

其一，收缩优化投资，大幅削减投资与产量目标。

根据IHS统计，国际大石油公司今年的预算油价调整为35美元/桶。3月初油价大跌以来，国际大石油公司反应迅速，仅用10多天就调整了今年的投资计划。

一是推迟或放弃大型资本项目投资。为应对低油价，国际大石油公司普遍推迟大型资本密集型项目的投资，更加集中于投资短周期、低风险和高回报项目。埃克森美孚正在考虑推迟莫桑比克LNG项目，壳牌计划推迟加拿大LNG项目、放弃俄罗斯北极石油联合项目，雪佛龙计划推迟一批非常规和深水项目。据IHS预计，国际大石油公司今年已通过FID的大型项目中85%可能会被推迟。

二是大幅削减资本支出。雷斯塔能源预计今年勘探和生产全球资本支出达4500亿美元，同比下降1000亿美元，为13年来最低。国际大石油公司资本支出普遍削减20%-30%，其中壳牌、道达尔和雪佛龙宣布将2020年资本支出均削减20%，分别削减50亿美元、50亿美元和40亿美元；BP计划将资本支出削减25%至120亿美元；埃克森美孚计划2020年资本支出削减30%至230亿美元、削减100亿美元。

三是削减上游产量。国际大石油公司以减少美国二叠纪盆地等页岩油气产量为主要削减目标，埃克森美孚宣布将放弃原有的产量增长计划，将今年产量目标下调7%至390万桶/日，主要是大幅下调美国二叠纪盆地10%的非常规项目产量；雪佛龙将下调产量增长的重点区域美国德州西部和二叠纪盆地20%的非常规项目产量，相当于每天减少12.5万桶油当量，占该盆地当前总产量的2.5%。其他三家公司也明确表示要削减上游产量，以应对油价暴跌造成的损失。

其二，加强成本支出管理，确保现金流安全。

近期，国际大石油公司接连推出了一系列降成本、保现金流举措。一是降低运营成本。道达尔宣布2020年运营成本缩减目标由原来的3亿美元增加到8亿美元；壳牌计划通过优化业务运营，将今年的运营成本同比减少30~40亿美元；埃克森美孚支出营业费用将削减15%；雪佛龙、BP正在考虑通过裁员等措施削减成本。二是暂停股票回购计划。道达尔、壳牌和雪佛龙均宣布将暂停原来的股票回购计划，预计节约现金支出合计超过100亿美元。三是加快发债。3月中旬以来，全球大型石油公司发债逾320亿美元，其中壳牌发债30亿欧元和37.5亿美元，埃克森美孚发债85亿美元，道达尔发债40亿美元。四是迎来新一轮裁员潮。低油价以来，道达尔明确表示2020年停止新员工招聘，埃克森美孚已裁第三方用工1800人，雪佛龙4月开始新一轮裁员。

其三，构建多个利润增长点，坚定推进向综合能源服务商转型。

低油价时代油气价值链增值环节已逐步从生产端向销售端转移，同时技术进步使新能源业务成本快速下降，盈利能力明显提高。与上两轮油价暴跌明显不同的是，国际大石油公司将发展终端服务业务和新能源业务作为抵御低油价风险和转型发展的重要举措，加快从油气生产商向综合能源服务供应商转型。为应对低油价，国际大石油公司大幅削减投资，但对新能源的投资基本维持不变。壳牌、BP和道达尔等欧洲石油公司均维持了10亿~20亿美元低碳电力和新能源投资，占总投资比例约5%，道达尔新能源业务研发投入占公司研发预算的20%。BP成立了新的客户与产品业务板块，将为客户服务提升到公司的战略层面，聚焦客户体验，把握未来能源消费新趋势，提供更优质的综合能源服务；道达尔准备将加油站转型为社区中心或一站式商店，增加更多非油服务；壳牌加快推广氢能应用领域，在欧洲和北美布局加氢站，并探索用于取暖、发电和交通等领域。

其四，调整组织架构，突出协同创新。

2019年以来，埃克森美孚、BP等公司对组织架构进行了重大调整。其中埃克森美孚重组上游业务，将分属于不同公司的常规、非常规、LNG、深水和重油等5类油气资源的生产运营整合为一家公司，把为公司上游、下游和化工三大板块的规划和支持服务整合为一家公司集中管理，这两项整合目的是解决不同油气资源分类运作、上下游产业链服务支持职能分割，决策效率低的问题。BP围绕建设更加聚焦、更为一体化和敏捷服务的目标，重构了公司整体组织架构，调整设立了全新四大业务板块、三大集成部门和四大职能部门等11个部门，四大业务板块包括生产与运营、客户与产品、天然气与低碳能源、创新与工程板块，主要侧重于运营、客户、低碳和创新四个核心功能；三大集成部门包括战略与可持续发展、地区事务与城市低碳和贸易与航运，其主要目标是发现新机遇并将其价值最大化；四大核心部门包括财务部、法务部、人才与文化部和企业传播与政府事务部，主要是更加敏捷和高效支持业务运营。

其五，稳定分红预期，保障股东回报。

保障股东回报是国际大石油公司稳定投资者信心的一贯做法，并且越是在低油价时期，这些公司越强调确保分红的稳定。从各家公司近期公布的2019年分配方案看，分红规模再创历史最高水平。其中雪佛龙已是连续第32年保持分红增长，公司表示即便油价维持在低位水平，未来5年仍计划向股东回馈800亿美元，甚至为此愿意增加负债或出售资产；BP表示如不能保证现金分红，也将会通过赠送股票的方式回馈投资者。如按3月份的平均股价计算，国际大石油公司的股息率已达到12%的历史最高水平，远高于标准普尔500公司2.5%的同期水平。国际大石油公司的举措赢得了市场的认可，越来越多机构和投资者开始关注和推荐石油公司的股票。近期，受新冠肺炎疫情叠加油价暴跌影响，国际大石油公司通过积极的资本运作支撑自身基本面，恢复市场信心，在金融市场经历价格剧烈震荡后反弹，股价已与油价表现出相对独立行情，更多追随国际金融市场价格走势。

面对新冠肺炎疫情和国际油价大幅下跌带来的“量价齐跌”冲击，国际大石油公司积极应对，快速调整经营策略。通过分析梳理其近期战略动向及经营策略，对未来生产经营情况、向综合能源服务商战略转变，在金融市场表现等作出了四大预判分析。

预判分析一：多项生产经营指标箭头向下加速。2020年国际大石油公司油气产量连续6年增长态势将终结，原油加工量和油品销售量双降态势仍将继续、化工品销售量依然将保持增长势头，经营效益下滑幅度加大，营业收入和净利润下降速度将加快，上下游利润继续同步下滑。

预判分析二：全球油气行业相关企业破产和裁员加大。国际大石油公司大幅削减上游勘探开发投资，未来可能会产生连锁反应，引发部分油气田技术服务公司倒闭或者国际大油服公司剥离技术资产，尤其是针对页岩油气勘探开发的技术服务公司直接面临生存危机。根据以前应对低油价做法，国际大石油公司总计要裁员10%左右以降低运营成本（上一轮低油价期间，总计裁员约2.8万人）。截至2019年年底，五家国际大石油公司员工总量约39万人，此轮低油价期间，预计裁员总数将不少于3万人。此举一方面会降低公司运营成本，另一方面会优化企业用工结构，为油价高起后引进人才预留空间。

预判分析三：向综合能源服务商转变加快。面对油价大跌，各公司虽然大幅削减资本支出，但对天然气和新能源业务投资仍重点保障，投资预算降幅明显低于其他业务，并且计划在今后几年逐步恢复到正常水平。国际大石油公司正在推动将油气与新能源融合发展，终端销售业务与客户服务提升融合发展，坚定推进向综合能源服务商转变。对组织架构的调整创新既是通过整合资源来降低成本、提升效率、协同创效应对低油价，更是主动把握低碳化、数字化新机遇，突破传统油气业务商业运作模式，呈现协同发展、服务增值、绿色低碳、融合共享等新趋势。

预判分析四：在金融市场表现大概率维持稳定。如果疫情持续发展叠加低油价，国际大石油公司金融活动的应对工具箱仍然十分充足，除资本运作手段外，还包括重启股票股利、营运现金流管理以及发行混合型资本工具以补充股东权益。通过各项金融及资本运作手段，未来国际大石油公司现金流情况仍预计较为良好，基本面将大概率维持稳定；债券市场信用溢价较高，但整体相对平稳且评级未变化，基本不会发生尾部风险事件。（贺新春为中国石油政策研究室战略与政策研究处副处长，吴谋远为中国石油经济技术研究院发展战略研究所所长，殷冬青为中国石油经济技术研究院发展战略研究所高级经济师，顾虹组稿）